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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氣軍師 - 王偉雄
早幾天在臉書說自己決定多讀一點政治學及政治哲學，因為在這兩方面所知實在太貧乏，感到此時此勢自己的思想裝備很不夠，需要自我改進一下。有網友見後，竟問我是不是想做冷氣軍師，我答曰：「當然不是！況且當冷氣軍師根本不用有料。」這個答法反映出我看不起冷氣軍師，不屑做。可是，網友接着說：「我們正正需要有料的冷氣軍師──運籌帷幄，決勝於千里之外。」他指的當然是香港現時的抗爭運動。
我不相信有人可以單憑個人之才而「運籌帷幄，決勝於千里之外」，因為無論是政治抗爭還是打仗，都有太多變數；軍師雖有優劣，但最優秀的軍師也不可能掌握所有變數、看通全局、料事如神，也還是要靠點運氣才能得勝。無論如何，網友的回應迫使我反省：為甚麼我看不起冷氣軍師？他們真的那麼值得輕視或討厭嗎？
所謂「當冷氣軍師」，指的是從未親身參與抗爭，當然更沒有上過前線，只是坐在舒適的冷氣房間，在電腦前看媒體報道、視像資料和其他人的評論，卻意見多多，或發表文章，或做YouTuber，或在臉書出帖，經常公開提供局勢分析以及抗爭策略。雖然我對香港的抗爭運動非常關心，但從未當過冷氣軍師，因為自知對政治（現實的政治，不是理論）的了解不夠深刻，不但不會有甚麼洞見，恐怕連較像樣的見解也沒能力提供。不是妄自菲薄，更不是扮謙虛，只是不知為不知，這是我嚴守的原則。
然而，自己不做或做不來的事，也不必反對別人做呀！其實，回心一想，我並不是討厭所有冷氣軍師。我討厭的只是那種口吻獨斷、擺出眾人皆醉我獨醒之姿的冷氣軍師，這種冷氣軍師看來不多。以我所見，大多數冷氣軍師都沒有這些討厭的態度，只是平平實實發表意見而已；有些意見確實平凡，但亦有稱得上是高見的（留意：高見也有可能最終被證明為錯，其見之為高，在於合理、有啟發性、且道人之所未道，不在於必為正確）。
回心二想，冷氣軍師的態度討厭又如何？說話的態度是一回事，說話的內容是另一回事；用討厭甚至是惡劣的態度，也有可能表達出高明的見解啊！口臭的冷氣軍師大可理直氣壯、大大聲說：「我口臭唔代表我冇料到！」確是這樣。因此，我有理由討厭的，只是那些懶叻、自以為高明、其實冇乜料到的冷氣軍師。有沒有這種冷氣軍師？有的，但我只見過一個。這種討厭的冷氣軍師，大家應該不理會，當他們不存在；不過，如有閒暇，當他們的「高見」是笑話看，然後取笑一下無妨，那也算是娛樂。
此時此勢，有一群冷氣軍師，未嘗不是好事。不同的冷氣軍師提出不同（或有同有異）的分析及策略，可看作是放到穆勒（John Stuart Mill）所說的「意見的自由市場（Marketplace of Ideas）」，自由和公平地競爭，低劣的分析及策略會被淘汰，以致最有用或最有效（至少是比較有用或比較有效）的意見會被接納，對運動有所幫助；這總好過沒有人提供其他意見，不同的行動都只是由各自的一小撮人決定。參與抗爭運動可以採取不同的方式，不是人人都有條件走到最前線，當冷氣軍師也是一種參與的方式，沒有吃過催淚彈也可能有實質的貢獻。
以上所說的冷氣軍師都是真心提供意見的，但現在形勢越來越複雜，惡勢力甚麼卑鄙的手段也做得出，有些看來是冷氣軍師的人便不可不防了。我指的是那些表面上努力提供意見去幫助抗爭運動，卻其實是企圖分化的偽裝軍師（搞分化是共產黨的慣技）。如何分辨真偽？我沒有一套保證有效的辨別方法，只能提出一點：此刻最重要的是團結，如果有冷氣軍師慫恿抗爭者排擠任何一批參與或支持這場運動的人，我們便有理由懷疑此人別有用心，是在搞分化。
（隔星期六刊登）
王偉雄
電郵 :[email protected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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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 0 02019/08/24, 6:42:46 晚上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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