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年看了不少本土電影、然而大多都是抱持負面觀感,原因在於兩點:
一是拍攝水平粗劣卻被人吹捧成「精品」,二是太過標榜自己是「本土」,甚至不惜硬生生將各種本土元素強加於片段之中弄巧反拙。
逆流大叔就是其中一個例子(仲記得有人話《逆流大叔》劇本最完整……笑死)。
甚至我更曾擔心,「本土」電影最終必會玩死香港電影業。好彩,《淪落人》算係比倒我一點希望。
自小成長於有菲傭照顧的家庭,由因為中學時常往愛民村幫人補習和去朋友家遊玩的關係,《淪落人》的設定給予我相當大的親切感:
在我的小時候菲傭與僱主的關係仍沒有那麼多衝突發生,
當然現在從我很多朋友身邊都聽到了菲傭出古惑取巧的問題,但在電影中黃秋生和女主角Crisel Consunji的良好關係,可能還比較貼近我以前的印象
(當然現時菲傭與僱主衝突頻生是一個經濟學問題,有空另文再寫)。
可能很多人都忘記了,2013年新加坡的《爸媽不在家》成功搶攤金馬獎時,已有人說出明明大家都是一個外傭不能或缺的社會,為何這麼多年來香港卻始終拍不出一套菲傭代表作出來?
《淪落人》的上映或許給了點啟示:就是因為沒有人覺得這個題材會賺錢呀!
要不為何黃秋生要義演?為甚麼要向政府申請贊助才能開鏡?
本土題材卻被認為沒有本土市場,認真諷刺。
由於《羅馬》、《閃亮人生》我都沒有看過,所以不能作出比較;但要說《淪落人》抄襲《閃亮人生》,只看過Trailer的我也能分辨出這是笑話:
相比起《閃亮人生》所展現的繽紛多姿,《淪落人》是從一種沈鬱的樸素中展現出正能量:
反過來《無雙》和《非常嫌疑犯》雖然在設定上完全不同,但抄襲的問題就相當明顯和嚴重了。
我在看《淪落人》時,反而想起了《綠簿旅友》:
僱主和家傭、傷殘和菲律賓人,階級矛盾和文化語言隔膜,造成了戲初理所當然的猜忌和「鬥法」;
然而兩個唔好彩的人逐漸觸及對方內心之後,由互相防範到嘗試撫平對方傷口,這種簡單而真摰的感情,反而最易令人感動。
當然這套電影的問題也是顯而易見的。
新導演可能只以小品之作為目標,所以劇情實在有點單簿:
男女主角之間的所謂「衝突鬥法」其實可以寫得更深入更有趣味,但只草草幾筆不單浪費了這個發揮機會,同時亦令兩者「由衝突至和解」的感情不夠細緻;
由電影中段以後所不停強調「呢個世界全部都係好人、
只要有夢想凡事可成功」的「正能量」傳播雖不致噁心,但仍令人有點受不了。
此外一些場面處理生澀(尤其幾場和兒子的Video Chat寫得很突兀,甚至有點那西),以及後期劇情推進太過理所當然而欠缺轉折,也是很多新導演功力不足常見的問題:
基本上一拍住一些技巧成熟的電影就會高低立見,只能靠感情分搭夠。
最令我「出戲」的,卻在於黃秋生與Crisel Consunji那一連串「中英夾雜、雞同鴨講」的語言不通設定──以我個人和菲傭相處的經驗,
一個對英文近乎0認識去到能和菲傭進行基本溝通的人,學習單字的順序肯定不是如此,片中兩者交談的時候很多時都用了比較進階的單字,反而最基本的英文卻說不出來實在太奇怪。
那個「多撚謝」的Gag基本上是不可能在現實世界出現。
(反而說出「痴乸線」比較合理,因為這可能是女主角因為說不出「我愛你」而故意說錯的)
只能夠說,假若導演在拍戲時能有多點資源找菲傭做一下相關資料搜集,效果就會理想多了。
不過話說回頭,導演由於目標明確,並沒有如《逆流大叔》般糾纏於支節之中,這是相當值得讚賞的:
其實單是菲傭和僱主的複雜感情,已有很多地方可以大肆發揮,但導演陳小娟選擇點到即止,而全力放在男女主角的主線上,電影的清新感才能浮現出來。
另外不得不說,黃秋生在《淪落人》中的表現實在比《逆流大叔》的吳鎮宇出色得多,全程由他一人帶住,卻沒有任何「出力演戲」的不自然地方,影帝實在實至名歸。
女主角Crisel Consunji則切合飾演黃秋生的輔助角色,不搶戲但予人好感;
至於葉童、李燦森演出了蒼桑感,甚至連幾位菲籍演員雖然戲份不多,但也恰與其份,只能說選角選得真好。
我討厭《逆流大叔》是由於它的野心太大,又特別用力強調「本土」,結果反而令其缺點更加明顯;
《淪落人》的目標很簡單,就是要拍出一套讓人感到溫暖的清新小品,所謂「本土元素」就只是在不同場景之中慢慢滲透出來:
種族歧視不用搞一場火爆罵戰,談夢想也不用熱血爆燈地洒狗血,這種低調很討人喜歡,一些缺點亦自然而然讓人「輕輕放過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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