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ttps://hk.news.appledaily.com/local/daily/article/20190422/20661383
【港聞專題】收費網媒大翻身
資訊有價 靠會員忠誠
端傳媒總編輯李志德是台灣資深傳媒人，先後在《聯合報》、台灣《蘋果日報》、公共電視工作，專攻大陸及香港政治新聞。李家皓攝
《蘋果日報》推出會員註冊制，向資訊有價踏出第一步，但習慣享受免費午餐的港人又會否被嚇走？捍衞言論自由不只出力更要出錢。網媒端傳媒及網台D100，都靠付費會員制在絕境中翻身。這模式是否挽救媒體的靈丹妙藥？除了內容，會員到底買甚麼？
記者：關冠麒 陳珏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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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傳媒總編輯李志德：不用花時間做垃圾新聞
上星期多得「安心偷食」，《蘋果》會員註冊一下子突破200萬大關，但將來是否個個肯畀錢仍是未知之數。但台灣資深傳媒人、端傳媒（端）總編輯李志德月初接受訪問時，就幾近預言式地說：「今天在吸引讀者成為訂戶的過程中，會決定你媒體的走向。這些讀者如果被很爛、很無聊的內容吸引進來，變成大多數時，就會反過來逼你非往那裏走不可。」
不過由「Day 1」就主打兩岸三地深度新聞的端，其讀者群相信很不一樣。自2017年年中起，端由免費轉型為付費訂閱制，最低不用500元就可訂閱一年。身為記者，最關心的當然是轉型後對採訪工作的影響。李志德滿有自信地說：「在付費媒體裏，對記者的回報，大概就是你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，不用花一分鐘去做垃圾新聞。」
傳統免費網媒的商業模式，倚賴高網絡瀏覽量吸引廣告商，於是不少媒體大量製造低質、搶眼球的新聞去吸點擊率。但在付費模式裏，廣告商影響力大幅降低，願意付費訂閱的讀者直接充當「老闆」。媒體的商業價值和新聞價值或許終於合一。李志德說：「做媒體的人，會覺得收費模式像救星一樣，因為我們都受不了為廣告、為facebook做新聞。我們希望讀者關注甚麼新聞，就寫甚麼新聞。」
端轉型後人手只剩四分一，但其報道仍可奪多個新聞獎。互聯網
張潔平認為《蘋果》不應一口氣將全部內容放入付費牆。
「保護獨家內容一大挑戰」
端轉型後，其報道依舊橫掃多個新聞頒獎禮，但人手其實只得過往四分之一。由免費走向付費，前總編輯、現經營網絡內容發佈平台Matters的張潔平形容，實際是別無選擇的背水一戰。張指端自2015年開始運作後，廣告收益很差，難平衡支出：「因為端是兩岸三地，不是典型本地傳媒，廣告商希望你越local越容易買廣告。」2017年4月，投資者突撤資，張被迫忍痛裁走七成員工，中港台三地共只剩約20人。當時不少讀者對她說：「怎麼樣能讓端繼續下去，我們都願意支持。」端於是發起眾籌，賣會籍之餘亦籌集資金建立付費牆（Paywall），為轉型做準備。兩個月就累積約6,000個付費會員；推行訂閱制滿一年之時，續訂率更高逾八成。
去年4月起接手總編輯一職的李志德表示，轉型兩年，付費會員已上升至接近33,000人，但仍有約四成開支倚賴投資者支持。但至少財務負擔細了，有空間擴充人手，香港編採人員將大增一倍至四人，同時會員人數亦維持穩步上升。但張潔平表示，現時會員人數只佔轉型前的讀者群不足2%。實際上這是全球共同面對的問題。上月去過瑞典參加全球付費媒體會議的張表示，外國媒體的轉化率一般都介乎0.5至2%。
讀者群大減，意味着傳播力和影響力定必大打折扣。李志德對這轉變，也表示只能接受。但他深信，在付費制下，媒體更有條件生產有質素的長篇報道，其影響力並非短時間能反映：「寫火辣的即時新聞，幾十萬人點閱，但這條新聞的生命到明天就沒有了。但端大部份報道都可以一再重推。」他舉例指，2016年端的自由撰稿人到獄中訪問隨機殺人犯，寫成〈血是怎麼冷卻的〉，至今接近三年，依然每日有數百點擊。李說：「長時間經營的深度報道不太過時。眼光放遠一點，甚至（別人）能站在我肩膀上往前，也許寫論文，也許寫報道，會有另一種收穫感。」
張潔平記得端做過調查，來自香港的付費讀者雖然最多，但大部份都是在港留學、工作的大陸人或台灣人，土生土長的很少。因此她擔心極度依賴本土市場的《蘋果》，是否能單靠香港付費會員支撐如此龐大的傳媒機構。如何保護獨家內容亦是一大挑戰。李志德稱，以深度分析和長篇評論為主的端，一向少有被抄稿的煩惱：「長篇文章的價值不是材料本身，而是你怎麼把事情的複雜脈絡寫清楚。」相反《蘋果》最擅長的調查、踢爆，張潔平認為將變成轉型的一大挑戰，「爆料的價值就在於那個料，兩百字就說清楚，很容易被抄」。
因此若要成功轉型，張潔平覺得《蘋果》不能只賣內容。根據路透社去年的數碼新聞報告，特朗普上台後，美國傳媒出現「Trump Bump」現象，訂閱量突增；當中反特朗普形象鮮明的《紐約時報》受惠最大，去年的網絡訂閱收入大增五成，「《紐時》主打『捍衞真相』、『美國岌岌可危』。這也是《蘋果》擅長的，你跟讀者如果共同感到危機感，讀者把回應危機感的需求寄託在你身上，就很容易拋出錢來」。
李志德認為，若華文大眾媒體能在網上訂閱制取得成功，其意義將比西方例子更深遠：「外國大部份沒有言論要被審查的問題，沒有一個每天指證你有甚麼廣告，『我恥與為伍』的人。（香港）抽廣告、影響廣告主落廣告的決定，越來越嚴重。所以不止是經濟性的意義，還包括爭取出版自由、言論自由，比西方更深入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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