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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她咁憎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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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她咁憎你 - 畢明


《殺妻2人組》海報


已無生命跡象的關係,不如早些殺掉,好過殺妻。

聽過最折墮誠實又風涼的說話,是一男子眉飛色舞介紹「中佬三喜」:升官發財死老婆!恨到口水流,樣甚猥瑣,好彩我不認識佢老婆。

生命跡象者,醫學名詞Vital signs也,有四個主要徵象:體溫、血壓、心律、呼吸速率。一段關係,夫婦、情人、朋友、工作,任何關係都好,沒有了溫度心跳呼吸,算吧啦,拔喉,安葬,告別,關一門海闊天空。或可打開另一扇窗,who knows?

教人分妻,或者分夫,有時是對的。家散,人存,好過長期困獸鬥。勉強是把鋒利的小刀,可以把一個骨肉豐盈的人,一分一分割得瘦瘠嶙峋,從來冇幸福。

一頓飯,聽了兩個真實故事,不是殺妻級的,但心頭不涼一截,都會歎一口氣,問句:何必呢。小鳳姐除了齊鼓掌,這句歌詞更立地成佛,放過自己。

故事一,M紅着眼說到媽媽,說到生命無常,那日中午,她若無其事出外,媽媽又若無其事問她晚飯回家吃嗎,答說會的,不如吃粥。一切如常地若無其事,根本就是若無其事的嘛。據說,兩個親密的人,一生就是不斷問大家吃什麼,直至另一個不在了。「不如吃粥」,尋常不過的閒話。然後就是生死相隔。原來是遺言。那種措手不及和攻其不備,決絕得有種荒謬,像卡繆的《異鄉人》之的開端:「今天,媽媽走了。又或者是昨天,我不清楚。」

M之後和兄弟姊妹等奔走辦喪事,做香港人可謂生不容易死無葬身,墓地昂貴難求,骨灰龕也不是想要便有。無計可施,最後大家說不如把母親與父親合葬,同埋一穴。原以為是最好安排,詎料其中一位我記不起是兄弟或是姊妹,挺身而出說母親生前唯一私密交代過、千叮萬囑的身後事,就是堅決不與老爸合葬,她才不要。唯一心願。

全家愕然。原來她那麼不願。原來,那麼多原來。寧可自由,各行各路。沒有人知究竟當中有幾多千差萬錯。

故事二,M再說另一單類似個案,是她親戚的真人真事。一位姻親,身體一向不錯,但一天身體有點不適,入院檢查一下安心一些。伯母精神也算不錯,在病房等待醫生,不知是心血來潮還是什麼的,堅持趕着要律師到醫院為她立遺囑,不准怠慢。明明好人好姐的,但她不放心。律師來了,一切辦好了,她終於忍不住說:「最怕益咗個死老嘢」。最怕萬一,誓死不讓老公分到她一分一毫。

名副其實死都唔益你。有那麼憎嗎?子女都愣住了。

「百世修來同船渡, 千世修來共枕眠」說得美,也可能是一場夫妻,一切情愛,都有因果,是債當還,是孽該了。「醒時同交歡,醉後各分散」,看似薄情,卻不及「生時共寢眠,死後各分散」荒涼,一切的同船渡如入鬼域,一切的共枕眠如惡夢,幾十年大半生相伴,恨綿綿,回憶如長滿枯藤青苔的老牆,下面可能還有一隻死去動物的屍體,發出腐臭。

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,再多祝福,未必幸福。白頭偕老,未必永結同心,未必有快樂的結局,可能一個早該完結的故事,爛着尾巴蟲蛀到盡頭。

想起日本近年興起的「死後離婚」,即在丈夫死後,「申請斷絕與配偶親屬之間的關係,這趨勢被視為女性期望解除束縛的獨立宣言」。日本女性申請死後離婚的數字正不停上升,所謂「姻族関係終了届」如一次解放革命,還日本女性屬於她們自己的命運和人生。她們不想在丈夫死後仍要撫養苛索寡恩的家婆,不想與夫及夫家家屬合葬,卻仍可得到遺產及遺族年金。

在日本,一家一墓是潛規則,昔有媳婦暗自存錢替自己買墓,為了死後不想與夫繼續同眠;今日有「死後離婚」的風潮,告別姻親,恢復自己原來的姓氏,她們要重啟自己的第二人生。
「生是我家的媳婦,死是我家的鬼」之可怕,妻職的吃人,她們決定引刀成一快。

日劇《晝顏》裏有一句經典對白:「結婚就是用失去熱情來換取安穩……丈夫祇會把妻子當成冰箱一樣對待。打開就有吃的,壞了也不去維修。」

與其死後離婚,不如在生時及早相分,好過長期捱一段不幸婚姻。兩個人,關係是否已沒有生命跡象你是知道的,不如離婚,誠實面對不再有希望的關係,為人生找新階段新養份好過。不被珍惜,去找個珍惜你的人。未必找得到,又要分身家,但任何事都有代價。

《The Quit》一書本來就是衝着堅持到底的「美德」而來,鼓勵人「放棄有益身心」。任何失敗,包括婚姻,最重要是承認失敗,嘗試過努力過,救不了,“Quit,No use being a damn fool about it”。書中說一切由放棄開始,放棄以為塗好唇膏煮頓好飯對方會改變,放棄等待快樂會再新降臨,放棄迷信正能量,不如醒醒面對現實還自己一個新機會。

朋友說她母親病重在醫院,留院至病逝期間,唯一命令是不准父親探訪。入院前還是天天相見共枕眠的。她知道彼此有恨,不知如此深。

如果有Uncles Aunties還是看不開,或太在乎面子金錢的糾葛,多於放生自己,我點兩首老歌給大家聽:Paul Simon的《50 Ways to Leave Your Lover》,或Elvis Presley 的《Return To Sender》,自己留意歌詞。

畢明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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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ood0Bad12018/09/23, 5:13:19 下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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